藤岡亞彌 Aya Fujioka 廣島與她的情意結
村上春樹在《當我談跑步時我談些什麼》曾經說過:「但凡值得一做的事情,自有值得甚至做過頭的價值。」不是每件事情都充滿著計算,有時候偶爾的緣份有可能碰撞出更大的收穫。日本攝影師藤岡亞彌(Aya Fujioka)在廣島出生,今年憑著寫真書《川はゆく(河流)》與展覽《アヤ子、形而上學的研究》獲得第43回木村伊兵衛寫真賞,前者更同時獲得第27回林忠彥賞。Aya說,「我真的感到既開心又害怕。」
對於自己的家鄉,每個人都會有獨特的感情。Aya 從紐約回國後,並沒有立即回到廣島,反而選擇了出國前定居過的東京。「可是東京的轉變很快,我發現跟不上它的生活節奏。於是就搬回我的家鄉廣島,並且開始拿著相機到市內拍照。畢竟廣島有著的歷史痕跡早已印在我的腦海裡,起初就找一些能夠跟歷史連繫的事物拍攝。後來,我認為這些只是大部分人對廣島的既有印象,我需要尋找和創作自己傳釋廣島的故事。於是就展開了這個攝影企劃。」
曾經修讀過世界歷史都知道,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,美國把原子彈投放到廣島,對日本整個民族,以至整個廣島來說無疑是造成很大的傷害。事實上,戰爭不止為日本帶來傷害,這種傷害是雙向的。「大家都是受害者,同時也是加害者,那次事件帶來重大的傷亡,廣島給外間的印象就只有這一次的原子彈爆炸。因此我想透過照片告訴大家廣島的另一面。」
從2013年開始,Aya 帶著相機在廣島拍下一張又一張的照片,用照片連接廣島與戰爭的記憶。「最初我選擇拍攝一些很容易就認得是廣島的地標,例如廣島和平公園內的紀念韓國人原子彈犧牲者的慰靈碑,這是很明確代表廣島和那次歷史戰爭。經過四年多的拍攝,我漸漸會找一些隱藏的東西,讓讀者在欣賞那張作品的時候需要思考和感受,才知道這就是現在的廣島。」世界每天的變化很大,但是在日本每個角落總是保留著他們獨有的民族情感。當我看到寫真集的照片,完全感受到Aya與廣島之間的感情,平淡而實在的流露出那份的清雅脫俗。
Aya憶述這系列的第一張相片,就是拍攝那時候廣島的新居。「那時從紐約回到東京再搬回廣島,覺得新的開始就在這裡,因此第一張的相片就從家裡開始。」把長達四年半的作品整理後結集成書,最難的是給它起一個名字。「我以前發表過兩本書,都是屬於自己的故事。但是這次是關於自己的家鄉的,而且是個未完的故事。這個企劃可以是過去式,更加是現在式和將來式,因為我會繼續用相機記錄現在及未來的廣島。最近我還搬到廣島的近郊居住,嘗試以新的角度去認識廣島。」
每個藝術家都是經過努力,不斷地發表自己的作品,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得到什麼,或許會得到外界的肯定。Aya很幸運,今年得到了兩個攝影大獎。「收到消息的一刻,我的心情既開心又害怕。開心是因為得到這麼大的肯定,必然很感謝評審。同時我的腦海在審視自己的作品,會不會不夠好,或許我還可以做得更好。因此會覺得害怕。」
一個生命的誕生,需要在母親的體內孕育十個月。這個長達四年的企劃終於正式面世,要為自己的作品命名,從來都不是容易的事。為什麼寫真書的題目是《川はゆく(河流)》?原來跟廣島本身的地理環境有關。「廣島市其實由七條河流貫穿,如果你可以從高空拍攝的話,就會看得很清楚。這些河流從西至東,連接城市的每個角落,可算是廣島的命脈。而在二次世界大戰,原子彈落在廣島的時候,很多人為了逃亡都跳進河裡,因此河裡有很多屍體,這個畫面從學校裡上課得知,心裡有很深刻的印象。我在為寫真書命名的時候,不想直接用廣島兩個字,所以想到用河流連結廣島。」
曾經到紐約留學,吸收了當地的濃厚藝術色彩,Aya 自言很喜歡紐約。「紐約絕對是一個屬於藝術的城市,他們有很大的包容度,不論你是來自那個地方,只要作品是出眾就會得到讚賞。當然,在當地生活的藝術家也不容易,因為在大城市始終要面對找工作、繳付房租等生活問題。可是,這個城市仍然有它的活力,而我在紐約也遇到很多人給予我新的方向。」
坐著時光機回到過去
除了寫真書之外,Aya的《アヤ子、形而上學的研究》也同時獲得木村伊兵衛賞。這個展覽是屬於Aya的回顧展,在整理的過程當中就像坐上時光機一樣回到過去。「這個展覽的作品是從我一開始攝影到現在的作品,結合了不同階段的自己。形而上看似是一個很抽象的哲學問題,實際上是通過這些作品去建構那個我,觀眾可以在作品中了解我的過去。」
在整理的過程當中,有勾起了某些既浪漫又心碎的回憶嗎?「當然有,其中最難忘的還是要說到紐約的時期。那個時候有在談戀愛,可惜兩個人最後還是分開了,我還對這段感情有點兒後悔呢!而且在紐約的我也太腼腆,不懂得怎樣去跟別人多點連繫。由於紐約的階段在我人生中很重要,我也吸收了很多藝術的養分,因此我打算再次整理有關當時的照片,展開一個關於紐約的企劃。」對於一些傷心的回憶,很多人會選擇逃避,或是匆匆地關上那扇門,不讓自己沉溺在傷感的情緒中。藝術家之所以成為藝術家,是他們一直把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情感挖掘出來,呈現在自己的作品中。每個人都有過去的回憶,沒有過去的自己,怎能成就今天的我。
從第一天開始攝影到現在,要保持原始的初心需要常常都記住自己當初的堅持。「其實我的作品風格不算很conceptualize ,每次拍攝的心態是那些東西我不懂,因此要拍下來讓自己記得,在過程當中不斷地發現自己,為什麼我會在這裡,為什麼我會拍這些照片。這就是我保持攝影的初心。」
今年的木村伊兵衛賞有一個特別的現象,就是入圍名單全是女性,是不是代表日本開始認同女攝影師的作品呢?「當我知道入圍名單全是女性,我也感到驚訝。但是我覺得可能剛好就是這些作品比較優秀,加上都是有想法和有概念的作品,因此得到本屆評審的垂青,跟性別應該無關。」
能夠得到幾個日本攝影大賞,對於年輕藝術家有那些忠告。「Just Do it!不需要顧累太多。不斷作出嘗試,即使跌到仍然要站起來,很可能上天會幫助您。」Aya笑說。她也曾經有想過放棄,把自己的作品給予其他人評鑑,得到極端的意見,假若她聽到負面的意見就放棄攝影,就沒有今天的成就。因此,她把這些意見視為推動自己的動力,令自己繼續向前走。
我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的可能性,也許在不經意的時候發現另一個可塑的自己。因為我相信村上春樹在《挪威的森林》的一句話:「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森林,也許我們從來不曾去過,但它一直在那裡,總會在那裡。」就像Aya一樣,堅持下來終於走出精彩的攝影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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